冲动是魔鬼

覆盆子

一

方宏两眼一睁，明晃晃的太阳从没拉严实窗帘的缝隙里透射出来，他艰难地坐起来，头还在发懵，他轻拍两下自己的头，伸手拿起自己放床头柜子上的金色瑞士表一看，时间已是9点11分了，他推推睡在自己身边的老婆王红：“别睡了，怎么不叫醒我？我上班都迟了啊！”，“迟了就迟了嘛，有什么要紧的？干嘛要弄醒我？困死了。”王红不耐烦地嘀咕，翻过身子背过去又睡去了。方宏扫了一眼王红后背露出的那一大片白肉，方宏想咽口口水，喉咙嗓子却象冒了烟，赶紧穿衣起床。

嘿，都是白酒惹的祸，昨晚，方宏跟城建局的王金星科长喝酒，还有哥们老陈，七八两酒下肚，喝高了，酒席上除了司机小王没喝酒外三个人都喝高了。要是从前，即便四十多岁的时候，一斤白酒都不在话下，方宏今天五十四，真是岁月不挠人啊！

方宏起身嗽洗，嗽洗完毕，拿起公文包下楼去。司机小王早已经在楼底下车子里等了老半天了，见方局长下来，赶紧下车拉开车门，让局长高大而显肥胖的身子挤进车子向单位开去。

车子很快开到财政局楼前的车库里，方宏下车，上楼。办公楼一共四层楼，他的办公室就在三楼，他刚走上二楼台阶时，迎面下来了一位年青漂亮的姑娘，不认识，姑娘冲他莞尔一笑，算作打招乎，方宏上楼后回头看了看，这是谁啊？

方宏一进办公室，办公室主任陈晓东就进来说：“向平中学的李校长打电话来问你在不在？一会他有事要来找您。”，“让他来吧！”。陈晓东刚转身走，方局长又叫住他，“刚才，我在楼下碰到那个姑娘是谁？”，“哦，是那个应聘来的大学生吧？叫郑敏，学会计专业的，分在财务室，今天第一天报到，漂亮吧？”陈晓东暧昧地笑了，方局长挥挥手让他下去。

方宏泡上一杯茶，刚喝了两口的工夫，李校长就进来了，“真是早啊！方局长。”，“屁股还没落凳，你就急猴猴地找我，啥事啊？”，“也没啥事，没啥事就不能找你啊？晚上去仙湖山庄，有时间吧？”，“昨晚上的酒到现在头还晕呼呼的呢！不喝酒就成。”，“那成，不喝酒就不喝酒，唱歌吧，我们就喝点干红，成吧？嘿，刚才我来时看到了你老弟这儿进了一位漂亮的妞儿，一道带去让我们养养眼吧！你老兄何不收了放在这儿？也好有个人端茶倒水啊！”，李校长跟方宏老早并不相识，是他俩的太太在美容院里接识，从相知到烂熟才互相成哥们的，后来又经常在一起喝酒，所以平时说话互开玩笑一切也就无所顾忌了。

方局知道，李校长急猴猴相邀肯定是有事求他的，但这种场面他最好参加去，否则会认为不够意思，不讲情面，在太太面前也不好交待。这种场合，有个好处，既然有人相求，那就摆摆谱，还可以张开大嘴吃喝，不必拘泥，要尽量地表明身份，表现自己的能力，酒要喝到恰到好处，尽量的装出一付酒醉的姿态；话也说得半真半假，让人摸不准摸不透自己，要给人造成一种神秘的感觉。那样，事办的稳妥了好处也就多多的有了。这年头，方宏突然想起了别人在酒桌上说的一首打油诗：“说钱不好，谁都想涝；说红颜是祸水，谁都想泡；说高处不胜寒，谁都在爬；说酒伤身，谁都不戒；说天堂是美好的，谁都不去。”不自觉地裂嘴一笑。

二

当方宏带着郑红一起走进包间，李校长和其他四个男人一同站了起来，说：“就差你们了！”都热情地招呼着，眼睛却齐刷刷地看郑红，他们都被郑红的美貌震慑住了，多好看的一张脸呵，简直，多一分累赘少一分遗憾，一米七的个头，瀑布似的乌黑头发随意披散肩头，阳光灿烂的瓜子脸呈现出无比健康的美。

李校长带头把方局和郑红引入圆桌的正上方坐下，一抬手叫过服务员“上菜吧！”，女服务员首先端来一大盆热气腾腾的女儿红放酒精炉上，李校长对方局说：“你说不喝白的，今儿我们就喝红的，可成？”“成啊！”方局应着。“在美女面前，我们就喝红的吧，最好都别失态啊！”李校长一边给郑红倒酒一边说。“荤段子可允许说？不说不热闹啊！”张科长玩笑地插科打浑道。“往雅里说嘛！”李校长接过张的话。“雅的不逗笑，荤的才乐呢！”，在工商局上班的老洪接嘴说：“我前天就听到一个段子，大家要不要听啊？”，“要啊，要啊！”大家起哄着。

说的是，一个结婚两年多的丈夫得知妻子怀孕后，喜出望外，他想把好消息告诉所有的人，当时，自己的手机又不在口袋里，于是就顺手拿过妻子放桌上的手机兴奋地向各位亲朋好友群发了一条短信——“我怀孕了！”。

不一会妻子的妈妈回信“你丈夫不是不孕吗？你和小李又联系上了？”

过了一会儿姐夫回信“你打算怎么处理？”

接着老同学回信“咱俩都半年没见了，你可别赖我身上。”

同事回信“不是吧，这才两天呐！”

领导回信“我给你一万，你休息一段时间吧！”

客户回信“行啦，别吓唬我了，你明天再来我家一趟，我跟你签合同！”

一陌生人回信“你离婚，咱们就把这孩子要了。”

另一个陌生人回信“那天还有赵总呢，你不会说是我的吧？”

还有一陌生人回信“别开玩笑啊，我早结扎了！”

丈夫实在看不下去了“他妈的！”发狂地把手机摔在了地板上……

大家全乐了，做房地产生意的姚总大喊着“来，来，喝酒，大家喝酒啊！”，今天的饭局是姚总埋单的，他的生意做的大，涉及面也挺广，关键是他在官场与商场之间如游鱼戏水般的自在，他可以说是这个城市大师级的人物，是这个城市的翘楚。方局对身边的郑红说：“眠一口，不能喝，就算了，别喝了。”，这话恰好被坐在下首的教育局伍科长听到了，“不行，不行，美女不能喝，你方局长就要代喝！”，“我代喝，行了吧！”方局无奈地端起郑红的酒杯，一昂脖子喝了下去。当方局要代第二杯的时候，郑红站了起来，“不用方局长代，我自己喝吧。”，郑红就一一敬过各位的酒，算是和各位第一次见面认个门，请各位多多关照吧。当第二锅女儿红端上来的时候，郑红的脸白里透红，更呈现超乎寻常的美，方局万万没想到，郑红的酒量还真可以啊！想怜香惜玉，也没了机会了。

酒足饭饱之后大家上了四楼，去K歌。当郑红的一首精典老歌“洪湖水浪打浪”，那甜美的嗓音，这么老的歌，从一个九0后的嘴里吐出，仿佛是天外之音，大家都恍若带到一个久远的年代，震怵在那里，谁也动荡不得了。方局醉眼朦胧，思绪也一下子回到三十年前，不知今夕是何年了？李校长喊：“方局，和美女来一首吧！大家要不要听啊？黄梅戏对唱可好？”，方局起身，接过话筒，和郑红唱起“树上鸟儿成双对”，唱罢，方局回到沙发上，李校长也跟到身边来，低声跟方局耳语：“方局，你看，我们学校那个公寓楼，你可要帮衬点哦，我还差五十万的资金缺口呢，财政局给救挤救挤啊！”，“顶多二十万，再多没有了，还是你校在接受民工子女教育方面做出了较大的贡献，财政局就算给点你补助款罢。”，“知道，知道的，你家明明在国外还好吧？”，说着，李校长趁和方局拉手之际把一张卡放进方局的手心里，对方局耳语道：“小意思，小意思，密码是明明的生日。”说了句，就迅速地跑去K歌了。

方局的儿子方明是在李校长所在的学校里高中毕业的，考了本省的一个二本，读的那个专业只要家中有钱就可以出国读两年的那种，方明在读二本的第二年就出国读书去了。每年的学费和生活费大约要二十多万呢！这也是李校长一手捉办成的。

快到12点了，大家这才散场，当方局和郑红坐进小车，方局问：“你住哪儿？先送你。”，“我住西郊，路挺远的！一会您就把我放在路口，我搭出租车回家吧！”郑红笑着回答。“哪那成？我怎能放心让美女一个人这大半夜的回家哦！”，“真的不用，我在西郊租了房子住，西郊挺远的，真的不用麻烦您了，搭出租车就成。”，“你怎么租房子租的那么远，那你怎么上班啊？”，“远便宜啊！上班行的，我每天坐公交车上下班。”，“在离上班近的地方重新找一个房吧，那么远毕竟上班不方便的”。郑红笑笑不置可否。

三

第二天傍晚快下班的时候，方局给郑红的手机上发了一条信息：下班后等我，我带你去看一个地方。

郑红下班后，走到离单位大门口五十多米远的地方，一辆小车停在郑红的身旁，方局从车窗里露出一张胖脸：“郑红，上车！”郑红一看是辆黑色的出租车，郑红坐了进去。车子沿着市中心开到东面一个小区里停下，方宏带着郑红来到一个绿荫环绕幽静的一栋楼下，递郑红一把锁匙：“三楼的室，小是小了点，我就在楼下等你。你去开门吧，你看中意不中意？”郑红接过锁匙，对方局笑笑，就拿了锁匙往楼上跑去。五分钟后郑红就下楼了，对方局说道：“这么好的房子房租是多少啊？我可租不起啊？”，“不用出房租，这个房子是一个老朋友让我代看的，他出国了，你就且住着。”，“那怎么成啊？”，“这个我说了算，真的不要钱，放着也是浪费，住到你不想要住它为止。”，“啊！太感谢了，方局长，我怎么感谢您才好呢？”，“我有菩萨心肠，呆久了你就知道了嘛！”，方局满意地笑了。

其实，这套房子是方宏娘老子留下来的，太太王红要卖掉它，这是父母留给他的唯一念想，所以他对太太说是卖了，当时卖了二十万，其实房子他一直留着。他偶尔来这儿看上一眼，这叫啥？怀旧！这里有他的童年、少年和青年留下的印记，还有他父母的气息仍在这。再说，他现在还差一点房钱吗？反正太太从不怀旧，只向往更美好的事物。所以，这也就给他留下了一个小秘密的空间。

郑红搬进室已有半年多了，为了感谢方局长，特意在一个春光明媚周末的日子里，就在自己住的小区对面一个比较幽静的小饭馆，一个小包间里，请方局长吃饭，方局长喊服务员自要了瓶白酒，和郑红你一杯我一杯地喝着，在喝完一瓶后，郑红的脸更红了，她给方局夹菜，方局眯瞪着两眼：真是个尤物，秀色可餐啊！这是方局从来没有过的一丝邪念。

三十多年来，方局遇到过不少女人，各条道上的女人，方局从来没有象现在这样春心大动过，是方宏不曾有过欲望？还是方宏就比那些当官的要自律一些？方宏从一个大学生到一个小股长，干到正局长，仕途上顺风顺水，大大小小的饭局，经历的场面，数不胜数。领导干部也是人，都有七情六欲，都需要不同的女人来调剂自己，更需要青春靓丽的女人给予激情，可方宏，他毕竟不同于那些好色之徒，良好的家庭教育给了他与别的男人的不一样。他只谈过两次恋爱，现在的太太，是他的福星，没有她，也就没有他现在顺利的仕途。王红的父亲就是财政局的老局长，那时他大学会计专业毕业刚刚分到局里就被岳父大人看中了，选为佳婿。他的太太王红，小巧玲珑，说话柔柔的，嗲嗲的，加上她的丰满，自己爱不释手啊！所以，方局无论别人怎么样，别人无论左抱右拥的，他至今连个网络情人也不曾有过。

可是，今天，却动了凡心了：自己好想好想保护眼前这人美丽娇弱的女人了。

当郑红前去结帐时，服务员却告诉她：费用早已结过了，是方局上卫生间去的时候就结了的。

夜色暗了下来，郑红陪着方局在自己住的园区走了一圈就不觉走近了住处，他们就像一对父女在小区里散步。方宏问郑红：“家里还有什么人啊？”，“我爸早年出门打工出了一场车祸，那年我才13岁，就丢下我和母亲俩过活。”，“啊！那你母亲也没有再找一个人吗？”，“没有，那撞我爸的人赔了我家八万，这些年我就靠拿我爸用命换的钱读完大学的。我爸对我可真是含在嘴里怕化了，一直捧在手心里养的。”郑红说着眼睛就红了。

“你上楼吧，我走了。”方宏说。

“进去我泡杯茶您喝了再走吧！”

“算了，我不进去了，不方便的，你上楼吧。”

“没关系的，进来吧，我泡一壶家乡的小花茶您喝了再走。”

当方宏走进了那熟悉得再熟悉不过的老房子，坐在沙发上。郑红打开电视，转身忙着去烧开水，接着再去拿出一个精致的小盒子，打开，取出一些茶叶，放入玻璃杯里，对方局长说：“这是我妈妈亲手制作的茶叶您喝喝看，看香不香？新茶上市的时候我带些给您尝尝。”

电视里，正在播新闻，播报的是马联飞机失事的新闻。头一天，方宏就听新闻里播报了此事。今天是第二天，飞机还没有找到。本来飞机是从马来西亚起飞前往北京途中，到了越南的上空就突然消失了，不见踪迹了，机上乘客连同机组人员共计名，其中有中国乘客名。飞机哪里去了呢？是飞机出了故障还是劫机，好好的，突然就莫名其妙地消失了。

水开了，开水在玻璃杯里边翻滚。方局把目光从电视上移到郑红的身上：“还住得习惯吧？工作上好好干，我们单位虽庙小但单位的福利不错，干几年就把你母亲接来享享清福吧！”。

“那还不知要到何年何月呢？光在城里想买房子就不是我所能想的哟！”郑红幽幽地说，一丝忧郁呈现在她光洁的脸上。

“不急，好在你年青，有奔头，你还有第二次选择啊！”方宏开起了玩笑。

“什么第二次选择啊？”郑红故意装作不懂的样子问。

“就是找个有钱人嫁了嘛！像你这么好的条件找什么样的人不行？”方宏道。

“找个对我好的没钱，有钱的人又不能指望能对我好，矛盾啊，纠结着呢！”郑红在方宏面前说话很坦诚直白，她认为在恩人方局长面前没什么可藏可腋的。

“那你在大学期间就没有处个对象？”方宏探问着。

“有，有一大群男生追着呢，可就是没有让我心动的。”郑红笑了笑。

“那你想要找什么样子的呢？我给你留意着。”

“我有恋父情结，能保护我的就成。”郑红的话无意间给了方宏莫名的暗示，“像我这样的行吗？”方宏不知哪来的勇气，脱口而出。

郑红起身走到方宏面前，方宏也不安地站起，郑红低下头去直低方宏的胸口：“行啊！”

方宏就一把搅过了郑红，郑红就这样倒进了方宏的怀里。

电视里新闻播报完了，又是广告时间，美女正在做一款美白产品的广告。

方宏万万没想到，他设想过许许多多和郑红相拥的场景，一样却也没设计到，啊！竟是这样的简单，来得如此的轻而易举，一切就跟做梦似的，就这样的顺理成章了。

正当郑红脱去外套，露出短袖圆领衬衫时，郑红的脖子上有个银白色的八瓣小花形挂坠却吸引了方宏。

方宏停住搂抱郑红的手，死死地盯住那个挂坠：“这是哪里来的？”

“我妈给我的啊，从小我就带脖子上了。”

“哦，好有特色的小挂坠啊！你妈叫啥？”方宏不经意地问。

“我妈叫汪桂芬，你认识我妈？认识这个坠子？”郑红不解地问。

“我哪认识？好特别的小坠子，只是突然觉得我们这样子不好，我都是做你父亲年龄的人了，我们不能这样的，我还是走吧。”方宏一把推开了郑红，坐回到了沙发里，尔后，匆忙拿起了外衣，三步并两步地逃出了郑红处。

四

方宏十八岁的那年，响应党和国家的号召，到农村插队去。在农村那广阔天地里，在运城县一个偏僻的农村里，遇到了“小芳姑娘”——汪桂芬，那时候，她是宣传队的骨干，方宏是宣传队的乐器伴助手，拉胡琴，吹口琴，打鼓，组织宣传队，唱样榜戏，排练都是方宏一手组织和策划的。汪桂芬的父亲那时是生产队的队长，那时候，搞文艺宣传比参加生产要重要的多，因而，下放学生根本不需要参加生产队的生产劳动，只要把大队的宣传搞好就行了。

那时候，下放学生个个是宣传队的骨干，在文艺宣传中，方宏不知不觉的和汪桂芬好上了，常常在小山坡树林里约会。那时候，农村里是寂寞的，空虚的，更是清贫的，有了汪姑娘的爱，方宏没有觉得农村里有多么的清苦，热恋中的方宏就把他母亲给他的小挂坠——有着八瓣小花形银白色的银质项链送给了汪桂芬。他们俩的爱情就犹如那春天里的迎春花茁壮地盛开了，但他俩却又羞于公开只能暗地里进行，连桂芬的父母也不知道他们俩正在热恋中，在下放学生中也是瞒得结结实实严严的。

可惜好景不长，年底，下放学生中又掀起了一股回城之风，蛇有蛇路，鳖有鳖道，下放学生招工的招工，大家又陆续回了城，方宏的舅舅人托人，保托保，乡书记把方宏推荐上了大学。

上大学后，方宏就再也没跟汪桂芬有联系。

在方宏的心里也好长时间在作斗争，时时也隐隐作痛，方宏想：既然无法带桂芬出来，她毕竟是个农村姑娘，毕竟初中都没读完，自己已是大学生了，前途一片光明，方宏就象断了线的风筝一去了无音迅。四年大学，一米八的方宏却再没有谈过恋爱，班上有好几个女生对他很有意思，可是，方宏却好像都没什么感觉。

这么些年过去了，世界真是小啊！小到命运又让他生硬硬地拉回到青春时期，回到那青涩年代。

方宏被自己的一时糊涂，一时的轻举妄动，撑的心烦意乱。

“妈的，冲动是魔鬼！”方宏想起一首歌词里这样唱道。

五

几天来，电视和网络里都是“马航飞机失联”事件，方宏每天都非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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